释文:万象茫茫谁解意 一丸凉月照空山 录俚句 壬寅 石云
金汝平
一个中国博大精深文化的迷恋者,肯定是一个中国古典诗的崇拜者,二者不可分离。传统文化许多精妙神奇的因素,就隐匿于古典诗词的字里行间。石云对古典诗歌的热爱,无疑加深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他对传统文化的理解,也反过来加深了他对古典诗歌的领悟,二者是齐头并进的,是合二为一的。
传统文化对某些人,只是空洞的概念,你不热爱传统文化具体细微的呈现,传统文化就只是外在的他者,和你的生命不发生关系,只是一个口号而已,一个知识而已,一个态度而已。据我所知,石云不是孤立片面地看待诗歌,而是把中国传统文化的诗书画当成整体研究和探讨。中国传统文化对石云的精神世界的内在制约与引导,互相对应,互相对照,互相支撑。这样一种传统对待学问的方式,在当代几乎失传了,现在的专业化太严格,每个人被分割在深邃同时又偏狭的天地里,各自为阵。局部很深刻,但整体很肤浅。固然,失传也有它客观的历史原因。石云面对传统文化的情怀和认识,可能会构成一定的启发与纠偏作用。诗人写诗,诗歌也写诗人,诗人创造诗的同时也被诗歌创造。
人与外物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单一的,而是互相影响,按照中国古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按照《奥义书》中的说法:那靠近伟大的,也将变得伟大。每天痴迷权力的人,会成为权力的牺牲品;追求金钱的人,可能会被金钱所异化,他只能闻到铜臭,闻不到春天的花香。写诗的人在持久不断的写作中,提升自我的境界。写诗的过程是一个净化心灵的过程,是去掉毛病与弊端、越来越趋于精神上纯粹或高贵的过程,气节和风骨、对人性美的追求,会通过诗歌潜移默化地改造人。一旦爱上诗就无法抛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魔力,它可以抛弃你,你却不可以抛弃它。诗歌是宗教,诗人永远是诗歌的虔诚信徒。我们在写诗的过程中,会碰到很多诗人和伪诗人。有些人很张狂地说:“我觉得诗就是玩一玩嘛。”不,你玩弄不了诗,最终会被诗摒弃,江湖上的混混,又能混多久?而对于严肃意义上的诗人,生命不息,写诗不止。
幸运的是,走在路上的人,总会和存在的神奇之物相遇,并终生感恩于它们。历史不死,传统不死,文明文化的珍贵财富并不是一些僵硬溃烂的僵尸,它通过空气、阳光、习俗、生活方式,活生生地介入我们的当代、我们的当下、我们的此时此地。出于不可解释又必须承认的血缘、气质、冲动、爱好,多少年来,石云把自己沉浸于中国古典文化的博大精深与波澜壮阔中,并承受它的众多启迪、众多警告、众多暗示。一座挖不尽的宝山,多情者不会空手而归。但他究竟得到了什么,那却是他欣欣然陶陶然又无法明确说出的。日积月累中那种隐秘的精神熏陶,必然会改变一个人的思维习惯、情感结构、世界观、人生观、美学观,改变一个人认识宇宙观察事物的眼光。再通过不同的形式媒介,转化为书法、诗画。于是我们看见,一种互相支撑、互相照耀、互相补充、互相激发又互相创造的三位一体,也以它们的神奇之力,塑造着石云,并让他处于同一个我的不同变形中。快乐、丰富、充实、轻盈饱满的心灵,才成为可能。中国古典文化是一条大河,每个人,都是这大河上逆风而上和顺流而下的小船,那不停起伏动荡汹涌的惊涛骇浪,将成为未来人们眼里的奇观美景。石云热爱中国古典文化,但这种热爱,绝不停留在知识积累、知识崇拜的浮光掠影上,它们带来的最终是一个人内在境界的扩展、提高,辽阔而沉潜。一切艺术的前提,就在这里,也只能在这里。从这里出发吧,向着遥远的未知。
最近这几年,石云的努力又有了一个相对明确的方向。那就是他集中精力,开始了对中国绘画史的综合考察,以及对无数杰作的细微品味与美学欣赏。对于他,这是内在心灵的渴求,同时,构成了他精神上其味无穷的逍遥游。沉醉又超拔,超拔又沉醉,伟大的艺术精品,因为历代读者的反复观赏,迸射永不枯竭的力量。对于那些天才精心营造的意境之美、情思之美、形式之美,石云试图作一些带有个人化的梳理、认知、辨析、考证、判断、领悟、概括、揭示、总结,在学习中提高自己、突破自己。这种努力也是多元化的,他一方面挖掘这些不朽名作的深层奥秘,又追寻创造者艺术人格的独立和尊严、坚韧的意志、谦卑的态度,以及对生命与存在的敬畏,在这样艰难而又快乐的审美过程中,他推出了百余篇诗作,与之构成了互文性的对称。我想,这也是他对前辈艺术家辛勤劳作的一种致敬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