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对应的是农历的壬寅年。古代文化中,天干壬对应的颜色是黑,所以,这个壬寅新年被称作“黑虎年”,预示着富足的智慧和财富。在黑虎年来临之际,我们聊一聊“黑老虎”。
“黑老虎”是收藏界对于碑帖拓片的一种爱恨交加的称呼。当然,拓片的对象不限于碑帖,此处简单从权。
拓片的制作方法大致是:选用一张延展性较好的薄纸,覆盖于碑帖的表面;均匀地喷上一点水,用刷子在纸面上反复扑、刷,使纸张与碑帖表面贴合,并且嵌入字口;然后以蘸染了书写颜料的布团在纸面上擦、扑。最后揭下纸张,就获得一张能够反映原物风貌的拓片。
一般拓片都是墨拓,按墨色浓淡分为乌金拓、蝉翼拓两类。乌金拓用油烟墨,墨色浓厚饱满,黑白分明,浓重华滋,熠熠生辉;蝉翼拓用松烟墨,墨色轻浅,淡如蝉翼,轻雅素洁,更适宜于椎拓小楷等风格含蓄蕴藉的作品。
蝉翼拓《定武兰亭》
除了《始平公造像记》那样的少数特例,几乎所有的碑帖都是阴文刻成的,所以碑帖拓片都是黑地白字,黑多白少。不管乌金拓,还是蝉翼拓,一眼望过去都是黑阵阵的一片,这就是“黑老虎”之“黑”的直观体现。
左:《张玄墓志》翻刻本
右: 朱拓《邑主马振拜等三十四人造像记》
当然,除了墨拓之外,也有其他颜色的拓片,其中主要的是朱拓,乃以朱砂所拓。以原始行规来说,朱拓是在新碑刻成时首先以朱砂拓出第一张拓片,不仅色彩鲜艳、富丽吉祥,而且是碑帖的最佳善拓。清代王澍《虚舟题跋》记述说:他的朋友见过一件《集王圣教序》的朱砂本唐拓,朱色鲜艳,香气袭人,自首迄尾,纤毫无失。王澍推测它是该碑刻成时为进贡朝廷而制作的朱拓。
捶拓技术很早就出现,在隋唐时代获得广泛应用。唐代诗人韦应物题赞《石鼓文》有这样的诗句:
“今人濡纸脱其文,既击既扫黑白分。”
说的就是制作石鼓文的拓片。隋开皇六年,《熹平石经》和《正始石经》碑石载入长安。贞观初,秘书监臣魏徵收聚之,十不存一,而秘府收藏有相承传拓之本。拓片对于碑帖起到了传神保真作用。
左: 《淳化阁帖》“最善本”
右:《石鼓文》后劲本(局部)
清末民初的著名小说《孽海花》第二十回中,米筱亭调侃段扈桥说:“人家收拓本,叫做‘黑老虎’。你专收石头,只好叫‘石老虎’了。”碑帖原石稀少,而且不便转运,拓本起到了复制作用,如月印千江,便于传播。从这个意义上说,相对于笨重僵硬的刻石来说,拓片可谓是行走四方、广泛流布的老虎。但收藏界谓拓片如老虎则另有深意。
拓片的价值与原石价值、拓工素养、捶拓技术以及递藏题跋有关。越早制作的拓片,越能体现碑帖原貌。随着岁月流逝,碑帖原石的字迹不断漫漶,泐痕石花渐多,不同时期的拓片就有精粗优劣之分。《石鼓文》的著名拓本先锋、中权、后劲,《定武兰亭》的不同拓片,都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有的碑帖原刻已经消失了,其拓片就非常金贵。比如,唐太宗李世民《温泉铭》碑石早已不存,敦煌藏经室发现初唐拓片为存世孤本。著名的《张玄墓志》也是孤本拓片。明清时期的制碑者在揭取朱拓后,往往故意分阶段逐步凿坏石面,造成不同批次的拓本质量差异,以此饥饿营销手法来抬高善本拓片的价格。善本拓片的价格被各种因素推高,如老虎一样奇货可居。据说翁同龢经常遇到索价500两黄金的拓片。
《荐季直表》刻帖拓本
受利益驱使,各种翻刻、仿制、作伪的手法层出不穷。赝品泛滥,难辨真伪,鉴藏者稍不慎即受骗上当,凶险如老虎噬人,令人谈虎色变。所以,碑帖拓片被称作“黑老虎”。一位“秋囿老民”深有感慨,他在一件钟繇《荐季直表》刻帖拓片上题跋说:
“黑纸白字名曰‘黑老虎’,非降龙伏虎,不能得也。”
秋囿老民论“黑老虎”
意思是说,鉴别、收藏拓片非一般人所能贸然插足,广博的知识和丰富的经验是必不可少的降龙伏虎手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黑老虎”之“黑”还表示了相关行当的深不可测。
虎年来临的三天前,国家文物局发布了《关于加强石刻文物拓印管理的通知》,要求全国各地文物机构加强对石刻文物拓印的管理,物以稀贵,传统“黑老虎”拓片的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将更加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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