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说虎 | 漫说“一笔虎”

2022-02-04
来源:中国书法家协会    

  书法艺术里最具表现力的无疑是草书,那恣肆的点画、连绵的线条,无论书者还是观者都会觉得潇洒痛快,尤其是所谓的“一笔书”,更是内行看出功力,外行看得“热闹”。

  左起:甲骨文虎字、金文虎字、王羲之《乐毅论》中楷书虎字、(传)张芝《冠军帖》中草书虎字

  今年是农历壬寅虎年,书法里的草书“一笔虎”就更被人们所津津乐道了。的确,这“一笔虎”一挥而就,酣畅沉着,真是虎虎生风,特别能体现汉字的阳刚之气。“虎”字能够一笔而成,自然是与其字形构成有关,凡草书的虎字,均一笔(至多两笔)写成,这是形成“一笔虎”这样一个特殊的书法文化现象的基础,但我们通常所谓的“一笔虎”,是指以“虎”字为独立内容的大字作品,这种形式起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明清以后,特别是清代,像“一笔虎”这样带有装饰意味和抒情性的大字草书作品才逐渐多起来,这与书法作品形式的转变有关,也与书法同民俗文化的结合有关。

  左起:《淳化阁帖》中王羲之草书虎字、颜真卿草书虎字、黄庭坚草书虎字、宋高宗草书虎字、鲜于枢草书虎字

  “虎”字的初创,采用的是象形的手法,甲骨文和金文里的“虎”字,几乎就是一个老虎的简笔画,从小篆开始走向抽象,经过“隶变”之后,已经很难从字形上直观看出虎的形象了,当然,这也是汉字演变的普遍规律。在唐代以前,“虎”字的下半部分多写作“巾”形,汉隶和魏晋南北朝的楷书基本都那样写,这个“巾”形是虎足和虎尾的抽象,草书“一笔虎”正是在这个字形基础上产生的。在传为张芝的作品《冠军帖》和《淳化阁帖》所收王羲之尺牍中,都有“虎”字的草书,已初具“一笔虎”的规模,但最上面的一点是独立的。后来的草书家们刻意加强了中间竖画的纵势,使“虎”字的形象更加奔放洒脱,颜真卿和黄庭坚笔下的“虎”越来越有气势。“一笔虎”的写法在宋以后基本定型,如宋高宗、鲜于枢等人写的“虎”字都是标准的“一笔虎”了。但真正意义上的“一笔虎”作品似乎到了晚清时期才变得颇为流行,从帝王将相到民间书手都爱写。在贵阳的黔灵山崖壁上有一个巨大的“一笔虎”,是贵州军事长官赵德昌所书(一说是由其幕僚代笔)。西安碑林里也有一块“一笔虎”石碑,是善写“一笔书”的武将马德昭所书。而最热衷于书写“一笔虎”的则要数同、光两朝帝师翁同龢了,据说翁氏喜书“虎”字是因为其生肖属虎,故常以“虎”自勉,大约是慕于虎的生气、胆气和霸气。翁氏书法以老辣厚重著称,其所书“一笔虎”更是沉雄威严、“虎气”十足。在翁同龢的一幅“虎”字作品上有一段当时人陈豪的题跋,云:“国朝名将多大书此字,余所见有岳衰勤、杨勤勇、张忠武手笔……”结合前述两例,此言不虚。此外,我们还能见到光绪、慈禧所写的“一笔虎”,可谓是蔚为风气。

  左起:贵阳黔灵山赵德昌所书虎字、西安碑林马德昭所书虎字

  人们钟情“一笔虎”,其原因大概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虎”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寓意,即虎作为“百兽之王”,是威猛、刚健、驱邪致祥的象征;二则是“虎”字形象本身所具有的视觉张力。经过草书改造后的“虎”虽然不再带有具象性,但是其连绵盘曲的线条却似裹挟风雷,尤其是贯穿中心又强势延伸的竖画更是如矫健粗壮的虎尾,力运万钧,威不可当。这种意象上的感受似比具象上的更震撼人心,它来自点画线条所内蕴的活态和生命力,这正是汉字书法最奇妙的地方!

  左起:翁同龢所书虎字、翁同龢所书虎字、光绪所书虎字、慈禧所书虎字、南京瞻园“虎字碑”

  当然,“一笔虎”文化的演进,不仅仅局限于书法的范畴,在某种意义上,它更多地融入了民俗的成分,即普通百姓对书法作品的审美态度和功利性需求。普通人对书法的审美态度往往是“不明觉厉”——越是“龙飞凤舞”越高超,还有就是一种朴素的象形意识,能从“虎”字中看出虎头、虎眼、虎爪、虎尾就更是神来之笔,还有的甚至热衷于寻找“字中之字”,比如南京瞻园里的“虎”字,有人就从中看出了“富甲天下”四字,总之,人们在“虎”字中希望寻求更多美好吉祥的寓意,这种态度和需求又会反过来促使一些民间书手在书写时采取迎合的方式。从民俗文化的角度看,这是无可厚非的,但在书法艺术的范畴内,就不必作过多的讨论了,毕竟唐代的孙过庭早有论述:“龙蛇云露之流,龟鹤花英之类,乍图真于率尔,或写瑞于当年,巧涉丹青,工亏翰墨,异夫楷式,非所详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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