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斗山:崖娃音里听千年

2025-09-03
来源:智慧中国网    作者:李亚萍 车亚莉

  铜斗山的风,是时光的摆渡人。它掠过崖壁的褶皱,穿林越涧,打捞起散落在千年光阴里的声响,在山间汇成一条奔涌不息的“声河”。每道浪涛裹着故事,每缕涟漪带着温度,踏足于此者,只需侧耳,便在声韵流转中,触到山与土地交织的灵魂。

  立于山巅,最先入耳的是崖壁间的“崖娃音”。那非人声,却藏着孩童般的清亮——时而如溪涧淌过青石,脆生生婉转;时而似牧歌漫过草甸,悠悠然空灵。相传是山间精灵的低语,为铜斗山笼上朦胧的神话光晕。它不疾不徐,像山的呼吸,是铜斗山最本真的底色:无关征伐,不涉纷扰,只用纯粹的声响抚平浮躁。这清亮声线更似一根无形的丝,串起千年岁月里的万千声响,成了声河之上最透亮的旋律。

  循着声河往下,风里的调子沉了些,仿佛踏入远古尘烟。山林深处,木石相撞的闷响带着原始的厚重,一下接一下叩击着时光。遥想黄帝与蚩尤鏖战时,先民持简陋棍棒为生存与尊严拼杀,棍棒撞击的钝响、嘶吼的余韵,虽已模糊在光阴里,却刻进铜斗山的肌理,成了声河源头最质朴的浪涛,为这片土地埋下坚韧的基因。而崖娃音此时低了几分,像怕惊扰了先民的喘息,为这厚重添了几分灵动,让远古记忆有了温柔的注脚。

  声河继续流淌,转过一道山脊,流速陡然加快,染上历史的急促。林间“哒哒”马蹄声仓促,混着追兵隐约的呐喊——那是王莽追刘秀时,刘秀策马奔逃,马蹄踏过青石的震颤,顺着山势蔓延开去。马蹄声渐远,铁器摩擦的铿锵随即撞入耳膜:杨六郎兵困于此,在崖下石台反复砺剑,剑身划开砺石的锐响中,火星随声溅落。不远处,狗刨泉“汩汩”淌水,刚劲剑鸣与柔缓水声相和,诉说着困厄中的坚守。山巅的崖娃音化作轻吟,顺着泉流漫过来,为这段铁血岁月添了一丝温润,让历史的声响更显鲜活。

  再往深处,声河骤然掀起最激昂的浪。风声凛冽起来,金戈铁马的嘶吼穿透时空——常遇春大战六合川时,刀刃碰撞的脆响、战马的嘶鸣、士兵的呐喊搅作一团,烈火燃烧的“噼啪”声里,似能看见将士浴血的身影。这荡气回肠的壮烈,让声河浪涛染上热血的温度,成了千年里最振奋的旋律。崖娃音未被激昂淹没,反倒如清风穿梭在厮杀声中,像在为英雄们低唱,让气概里藏进山河本真的平和。

  当声河的喧嚣渐息,漫入山腰栗园村,便化作悲悯的涓涓细流。药王孙思邈途经此地,见村民受病痛折磨,一声叹息呜咽着散入林间。随后,药锄“簌簌”挖开泥土,药罐里汤药“咕嘟”翻滚,他温和的叮嘱伴着药香漫开。如今,村口老槐树下,老人仍会指着树影说起那段施药救人的往事。那声遥远的叹息,早已成了声河中温润的碧波,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崖娃音在此间流转,与汤药声、叮嘱声相融,让医者仁心的温度愈发绵长。

  从历史的声河中走出,山梁与山脚的现代韵律,正为这条河注入新的活力。山脊上,风车叶片转动的“呼呼”声规律沉稳,是千年声河的新时代序曲;山脚下,村民劳作的号子时而响起,播种的“嘿哟”、秋收的吆喝,带着泥土芬芳,与风车声交织。这声响里,有对土地的敬畏,更有对生活的热忱。而崖娃音始终在侧,像老友的絮语,让现代的活力与千年的底蕴紧紧相扣,让铜斗山的声河永远奔涌着鲜活的气息。

  铜斗山的声河,从不是静止的过往,而是流动的山河记忆。从黄帝战蚩尤的棍棒声,到王莽追刘秀的马蹄声,从杨六郎的砺剑声、常遇春的厮杀声,到孙思邈的叹息、村民的号子、风车的转动声——皆由崖娃音串联,在山间此起彼伏,织成一条跨越千年的生命之河。每道浪涛藏着一段过往,每段过往连着土地的魂魄。当山风再拂铜斗山,这声河便漫过耳畔、润入心间,让人在恍惚中与千年时光相拥,读懂这座山:它藏在声响里,刻在山河中,更在那千年未绝的崖娃音里,等着每个来人侧耳倾听。